在岁末年初之际,总是习惯性总结过去、计划未来的正当时机。在纷纷扰扰的2020年已经逝去之时,回望近年来中国建设领域,尤其是政府对工程建设和咨询行业的相关政策的调整和变化,让建设监理这个不算新的行业面临着更多的不确定性变化,同时也将影响着监理工程师和工程监理人员的从业待遇和对未来职业的前景规划。

中国建设监理的来源与现状

中国工程建设监理制度于1988年开始试点,1996年在建设领域全面推行监理制度,由此正式开始了中国建设领域的监理工作。从1988年开始监理试点至今,中国的监理行为已经走过了32年的历史历程;从1996年正式开始全国范围内实施监理制度以来,其经历仅有24年。对于一个人的生命长度来说,这也只能算有了一定的经验积累,还远远谈不上丰富。何况,对于一个具有独特的政治和经济环境中的国家政府来说,二、三十年的行业发展经验也不能显示出其成熟与稳定。与成立于1913年的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相比,中国的建设监理制度就显得更加年轻,甚至有些稚嫩。

在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成立之前,咨询工程师的起源可以索源到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然后一直延续着这种工程营造与咨询合而一体的惯例,直到中世纪之后文艺复兴开始。随着欧洲各个王国颁发各类行业特许经营的开始,行业垄断的出现促进了民间为了保护各自行业的协会和组织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我们从《弗莱彻建筑史》中可以了解到,始建于公元前447年,完成于公元前436年的帕台农神庙由建筑师伊克蒂诺和卡利克拉特共同完成,但他们的具体分工不清楚;菲迪亚斯是主要雕刻师,同时他还可能负责从整体上监督雅典卫城的工程。从米开朗琪罗的漫长人生履历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不仅曾被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委托为其绘制壁画或制作雕像,后来也受托于罗马教皇,被委托或指定完成位于罗马西斯廷教堂最著名的湿壁画《最后的审判》和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后续建设工作;他建造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大穹顶成为建筑史上最伟大的经典与奇迹之一。对于圣彼得大教堂来说,米开朗琪罗不仅是一位卓越的建设设计师、结构工程师和雕塑家,同时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工程管理者。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欧洲的菲迪克组织,所具有的内涵和智慧是人类社会自古至今所拥有的技术、经验和文明的结晶,也是值得国际社会学习和仿效的榜样。

▶监理工程师与国际咨询工程师的关系

与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菲迪克)有合作关系的是中国工程咨询协会,而具有全球执业人数最多的中国监理工程师协会却是一个独立的中国局域组织。监理制度开始实行之时,采用的是仿效菲迪克条款。随着中国建设监理工作的深入,以及与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相联系,逐渐建立起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建设监理制度和行业规范,与自由资本和自由经济条件下的菲迪克白皮书中的国际准则慢慢的有了越来越大的距离。

在涉及国际合作工程或采用国际咨询标准的工程中,依然采用着菲迪克条款。正是因为中国建设监理规范的服务内容与菲迪克白皮书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以及中国建设监理协会不是菲迪克的成员,使得具有监理工程师执业资格的人员难以得到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的资格认可,也为中国的执业监理工程师走向世界咨询市场设置了与非工程专业人员一样的门槛,不利于中国的工程咨询走向国际和对外开放。

▶监理工程师目前的职业现状

建设监理经过试点之后的二十多年的不断发展,尤其是近十多年来的高速增长,已经形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监理工程师行业。当监理工程师的执业资格考试成绩由两年周期变成四年周期有效后,其考试通过的人数大为增加,以至于现在的监理工程师初始注册后因没有业绩很难直接进入公开的招投标市场,远非数年前那种一证难求的紧缺景象。加上建筑行业的增长态势开始趋缓,建筑业整体就业现状开始转向。由粗放式、高流动性和低技能性向着精细化、稳定型和专业化方向发展;让建设监理的从业人员逐渐形成一个专有的行业环境:专业从事建设监理工作,其职业范围也相对的固定在这个行业之中。虽然入职监理行业的门槛并不高,但在这个行业内想得到较大幅度的提升、并发展到拥有较高的专业认知度和被社会普遍接受的程度也并非易事。

当下的建筑监理行业虽然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较小,受制于整个社会经济的转型,今年的监理企业普遍感到一种饥饿感,业绩普通的监理企业和注册监理工程师想在公开的招标市场上获得一个中标工程显得愈加困难。监理企业和监理人员,尤其是持有各类证书的“业内人士”也感到监理的寒冬真的到来了。一些监理企业的老总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保住公司的业绩不至于大幅度下滑,而欲在监理服务之外寻找新的工程咨询服务或转向其他行业以寻求新的企业财富增长点。要想实现这种愿望,在当下的经济环境中显得是多么的奢侈。

与此同时,监理人在企业绩效明显下降的条件下,面对政府监理服务合同或其他咨询服务合同时,还不得不继续压低市场价格和增设附加服务内容,以求获得暂时能够生存下去的空间。而监理人员不仅要提供合同范围内的相关服务,还要接受合同委托方或建设主管部门的“查岗”、考勤和稀奇古怪的各类“指标”的考核,稍有不慎,就将面临政府和委托方的惩罚。这种视监理人为一群既要具有高智商、高专业技能,又要具备普通体力劳动者那样不用思考去服从并完成一些额外工作的特殊人员的要求和做法,可以说是监理人的悲哀,也是这个行业的悲哀。

建设监理行业受到来自整个建筑咨询行业整合影响的同时、也受到建设监理报酬和监理人员社会地位与设计和施工同级别职位相比而显得较低的影响,还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引进设计和施工企业的优秀竞争者。但是,建设行业的大咨询趋势——全过程工程咨询正在被政府所积极推动,其发展速度也必将按照政府的需求力量快速推进。由此将引起的上下游建筑咨询行业之间的竞争加剧,也将使得处于其他咨询环节的竞争者参与到监理工程师的行列之中,加剧这一行业从业者之间的竞争烈度。

影响监理工程师职业前景的几个重要因素

影响一个人职业前景的因素往往很多,但大多是个人原因。对于一名从刚入职就进入监理行业或由其他行业转入监理工程师职业的人来说,在社会经济发展处于较高不确定性的当下,如果看不清自己的职业前景,判断不清自己的能力是否适应这个行业的未来发展需求,也许真的可能应了中国古人的一句话: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自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制度以来,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通过高考进入高校的天之骄子们,他们对未来的职业选择权几乎都是无条件的交给了政府。填写的志愿和随后的大学毕业分配都不能完全自我做主,也让后来的人生职场多了许多无奈和艰辛。

如今的监理行业面临着相比于建设领域其他专业具有更多的不确定性。在社会对监理行业处于越来越不信任的今天,一旦失去政府法律法规对建设监理作为一个责任主体地位的肯定,监理行业的大转型就会变得更加迅速、监理行业从业人员的转岗和失业也将变得难以预测。不论是从个人的生活角度还是职业发展角度来看,分析和了解清楚影响自己未来所从事职业的因素,及时调整自己的职业定位、方向和选择,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都是有益无害的。

▶经济发展速度与社会对监理工程师需求的关系

在文章开头,我们回顾了中国建设监理的简短历史和欧洲咨询工程师的漫长发展过程。从中可以看出,人类自从开始建造固定建筑物,不论是神庙还是祭坛,就开始形成了独特的建筑文化和建筑技术。而拥有这种文化和技术的人员,也逐渐从极少数的享受特权的专业人员转而演变为一个系统,并且被分化成不同的专业领域。

自二十世纪初以来,西方自由经济世界中,一直遵循着菲迪克规则,这也是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的规范和世界上默认的国际准则。而中国的建设监理规范在《建筑法》、《合同法》等法律框架下规范了监理人的从业准则和职业操守规定等。

随着中国社会政治与经济发展方向的调整,建筑业的发展方向和发展速度都将出现较大的变化。政府也为当前建设领域的政策调整和发展方向的转变给出了指导性的规划和计划。社会经济高速发展模式支撑下的建设进度的趋缓为快速膨胀的建设监理行业带来了竞争加剧和生存空间变窄的不利现状,也将促使社会经济发展与对监理工程师的需求关系由紧张变得缓和、甚至过剩。

▶社会经济发展模式对工程咨询服务的影响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趋势的变化,经济发展模式也会随着政府的政策变化而改变。在民间经济投资受阻的情况下,政府为了拉动经济发展,常常采取政府刺激计划来缓解投资不足所引起的经济放缓。无论是民间经济的发展是否受阻,还是政府投资方向是否改变,延续过去几十年的高速经济增长下的建筑业高速发展趋势已经逐渐变得越来越缓和。这对未来的建筑工程咨询服务的巨大影响是必然的。

当一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开始出现过剩之后,优胜劣汰和企业转向升级的同时也促使了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以适应社会对更加高效生产力发展的需求。工程咨询业的发展同样也将面临这种自我优化的选择过程。在未来的监理工程师从业环境中,对从业者的知识储备、技能储备和专业性的细分与综合能力的掌控都需要有一个较大的提升要求,方能适应这个行业对真正人才的需求。当然,个人执业水平提升的同时,同样不可缺少的是对个人职业信誉和道德的承诺与坚守,这或许是未来社会对监理工程师选择的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公正有时比专业性能更好的维护委托人的利益。

▶监理人员的劳动报酬对其职业技能水平高低的影响

在建设监理制度从全面实行到整个行业走向高速发展的过程中,监理行业同样延续了社会对财富快速积累的渴望心理,一方面使得监理人员的劳动报酬处于一种低水平状态,遏制了监理从业者的优胜劣汰而变成劣币驱逐良币。另一方面,监理企业或监理业务的承担者却让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行业在短时期内迅速聚集起巨大的企业财富或个人财富。让一个在国际上被广为尊重的咨询服务业变成了当今社会的一个“鸡肋”行业,虽然建设监理这个新中国的新兴专业为高速发展的社会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同时也让低质量、低水平的监理服务泛滥成灾。

如果改革或变革后的监理咨询行业继续延续低薪酬的水平,对未来潜在的职业竞争者来说将会失去竞争意愿,也将会使得这个充斥着良莠不齐从业人员的行业前景变得更加难以预测或越加晦暗。

没有相应的劳动报酬,就不能吸纳具备相应能力的技术和管理人才。在其他领域有经验的工程师就不会放弃自己熟悉的职业从而转向新的技术管理咨询服务之中,也就无法有效提升该行业应有的技术和知识水平以及与之相称的薪酬。

监理工程师所面临的挑战与机遇

当一个专业人员决定自己将在未来准备或已经成为了职业监理人之时,无论是出于个人对这一职业的喜爱、还是认为自己的专业背景和个人性格更加适应从事这一职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职业监理人都将面临与过去一代或两代监理人完全不同的工作环境。

▶监理工程师职能的转变所遇到的挑战

现有的建设监理体系很难完全满足社会的需求,监理的转型已经被政府启动,并正在全面的改革和实施之中。全过程工程咨询的道路未来如何?可以参照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的条款或准则。但是,监理工程师的未来职责和工作内容也将随之变化,一方面需要适应市场经济的需求,另一方面更要满足国家垄断资本的投资需求。

当政府逐渐放开市场管制,取消更多强制性监理服务内容之后,建设监理的竞争将会变得更加激烈。政府采购的建设工程咨询服务或许只能满足少数的具有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或具有广泛的市场适应和公关能力的企业,而现有的大多数监理企业将会逐渐转型或过度到更加细分的技术、管理的咨询服务市场,或者直接被兼并融合或淘汰。而监理工程师和专业的监理从业人员的工作范围和内容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面对自由经济市场条件下的工程咨询服务,将不再是现有监理委托合同内大而全的服务要求,也许会变成更加专业和深度要求的技术和管理服务;而对于政府采购的工程咨询服务则由政府指导下的全过程工程咨询规则作为依据。

未来监理工程师所面临的挑战,不仅只是冲出传统的监理服务体系,还将面临着社会对更加专业化、宽泛的技术适应性和对具有良好信誉人员选择的挑战。

▶监理工程师将面临更多的选择机会

一个有着良好信誉和技能的监理工程师在面对未来的各种不确定性的同时,也将会迎来更多的选择机会。只要个人拥有良好的职业道德、可以信赖的技术和管理技能、以及能够较快适应不同工作职位的需求,在面对更加细分和宽泛的建筑工程咨询市场时,也将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和个人的发展机遇。

一个发展中的社会,总是在不断的淘汰陈旧和落后的技术与观念的同时,也会吸纳更多新的和高效率的优质资源,以便更好的适应这个社会的不断变化的需求。

虽然,这里不能就监理工程师未来的具体选择机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我们可以从一个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和评估这个社会的未来走向。任何社会的发展都不是孤立的存在着,正如一个生物体不能在一个没有其他生命的环境中独立生存和发展一样。相信从我们这样一个具有如此巨大体量的经济体和如此众多人口所产生的需求环境中,不难想象出未来的经济和行业发展必然会走上一个较为平稳而良性的发展轨道。当然,体量越大的物体改变其运动方向所需要的力量也越大、时间也更长。将牛顿力学应用在社会学上尽管显得粗糙了一些,在哲学范围内它的应用价值依然能够得到最有分量的体现。我们所处的时代也许正是一个需要力量(改革)和时间(耐心)加以改变和调整的时期。

结语

我们处在一个特殊的时代:特殊的社会体制、特殊的经济环境、特殊的历史发展时期、以及特殊的文化融合阶段。

在如此特殊的时代,建设行业与社会的经济发展和政治环境息息相关。监理工程师在没有被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承认之前,想进入国际咨询市场,必须另外取得相应的执业资格认证。在国内的职业前景将受到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和政府投资政策的巨大影响。一证难求的时代已经过去,持有一本证书就能保有较为丰富薪酬的时期也正在成为历史。只有在工作中不断的锻炼自己,在实践中不停的充实自己,让自己拥有足够的且不断更新的技术和管理技能,并拥有一个自由而高尚的灵魂,才能让自己更有能力地迎接挑战和获取更好的职业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