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随着湖南托口水电站下闸蓄水,托口,这个因沅水而生的千年古镇永沉江底。新中国建立以来,沅水流域已建成9个水电站,托口水电站是其中规模最大、建期最长、移民最集中的一座。2009年起,摄影师旷惠民用5年时间,记录了这个古老湘西小镇从繁华到消失的过程。

 


 

 

明清以来,托口古镇是湘黔两地重要的商贸交易驿站,十分热闹。2013年以前,家住杨荆村的老邓经常会杆着马车来往于码头与集市间帮人装运货物,他每天可以攒到200多元。托口有十五座码头,从云贵下来的木材、当地桐油都是从这些码头装船,出洞庭、下长江,漂洋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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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老剃头匠蒋明浩正在给顾客修面。他15岁开始学剃头手艺,干这行当有五十多年。2010年响应政府移民拆迁号召,在新镇建起了新房。但他还是喜欢留在老街生活工作,直到去世也没有在新镇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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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2月,清水阁位于托口河街与老街交汇处,它是托口的一家老字号餐馆。每当赶场日店里坐满了人。托口小吃主要是馄饨、米粉、米豆腐、猪油饼、包子等。这些从山里来赶集的老人带着孩子点上一碗4元的米粉吃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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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82岁的庾建安原来是托口供销社的老采购员,年轻时走南闯北拍了很多纪念照片。退休后他独自居住在托口老街,他把老照片装框后整齐的挂在墙上。他常说:“人生是由无数个难忘的瞬间组成,老屋墙上的这些照片就是我人生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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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口古镇有万寿宫码头、郭家码头、新街码头、杨公庙码头、丰家码头、郑家码头等一字摆开。从各码头上来都可以走到用青石板铺成的河街上。老街道用青石板铺成有良好的排水功能,即便是大雨过后来往行人脚上也不会沾上泥水。2013年3月,午后老街居民在家门口休息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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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口古镇建有八大祠堂(粟家、瞿家、蒋家、张家、赵家、唐家、杨家、邓家),四大会馆。每逢节日各大家族会聚集在各自祠堂里祭拜祖宗,商议重大事宜。如今,年轻人放弃了传统生活习俗结伴外出打工,各家宗祠缺少管理开始破败。2013年8月,沅水河畔倒塌的唐家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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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托口水电站建设项目正式启动。主坝位于沅河镇清水青村,副坝和发电厂房位于托口镇王家坳村。水库正常蓄水位250米,库容12.49亿立方米,坝前水面15平方公里,水域总面积48.86平方公里。2013年5月,工人们正在紧张的建设着水电站主坝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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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托口沅水地段的农田、老街涌现出大量挖沙淘金重型机械设备,它们抢在水电站蓄水之前加班作业。河流、街道、良田被无情的钢铁机械挖得遍体鳞伤。这里成为了淘金者最后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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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工人们赶在正式蓄水前紧张的拆除老镇上最后的建筑物。一些居民依依不舍留守在废墟前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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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15日,托口朝阳寺的老居士们为庆祝新镇集市开业,盼望水电站早日竣工特举办朝拜南岳圣帝菩萨活动。她们头顶烈日从新镇出发经老街步行十多里路到达电站主坝工地旁的东岳寺。沿途祭拜即将淹没的古寺庙宇、参天古树、各地土地菩萨,为子孙后代祈福求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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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原建于托口老镇与新镇之间的朝阳寺被拆毁。庙里的各种菩萨被抬出堆放在新建庙宇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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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9日,正在拆毁的托口老街。在托口新镇开发建设中没有恢复古建筑和老街道计划。因此,大量古建筑材料被外地商贩整车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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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口民间流传“杨公用纸人、纸马与朝庭官兵打仗保卫家乡”的故事,古诗云:“各县修座杨公庙,年年月月显威灵。托口修座杨公庙,历来巫傩冈盛行”。2013年6月,托口沅水下游一位巫师正带领村民在河边祭拜杨公。老人说:“沅水变成湖后再祭奠杨公保佑河运平安就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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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2岁的邓光荣老人体弱多病,独自一人居住在三里湾乡下。2013年8月一个星期天的清晨,他来到教堂默默祈祷着,希望上帝保佑孩子们在外地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能早日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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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搬迁到外地居住二十多年的付老先生在水库蓄水前特意坐船赶到托口再看一眼曾祖父母的墓地。他说,他没有能力把老人们的坟地移至他乡,只能把他们永远留在这片即将被淹没的土里。而他自己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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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0岁的瞿明忠老人住在老街河边六十多年。他家170多平米的老宅庭院里种了很多花卉。屋后菜地缀连成片四季长青,中间有一片茂密的柑橘林。2013年11月,他拉着旧家具从院子里走出来,脸上挂满了离别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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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7日,托口镇的教友们聚在老街教堂废墟上虔诚地唱着赞美歌。“请保佑大地平安,保佑新托口日渐兴旺……”低沉的歌声飘荡在沅水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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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居民们陆续搬入新镇,托口沅水两岸处处破败萧条,留下了大量残墙断壁和废弃的生活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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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秋末,因沅水流域降雨量减少部分河段出现干枯,并出现枯水期延长的现象。湖南沅水流域已建成有五强溪、凌津滩等9座电站。
托口水电站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在建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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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沅水流域河道干枯洼地水潭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游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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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2月8日,托口水电站正式关闸蓄水。村民们抓紧时间从即将被淹没的区域砍伐大树转运到托口新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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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口新镇位于老镇以南3公里的山坡上,总面积3.5平方公里。2013年11月,当登上豹雾山顶远望托口全景时看见眼前的新镇已经建设成型,沅水河畔的老街已化为废墟,远处用钢筋水泥筑建的主坝正等待着关闸蓄水。十年来,托口建起了一个新镇,也拆毁了一个古镇。



2014年2月5日,在外地工作了11年的粟勇利用春节假期回家举办了婚礼。这天托口新镇共有6对新人喜结良缘。正月十三,粟勇就告别了新婚妻子回到浙江工厂工作。他说:“这几年家里移民搬迁建新房和结婚用了三十多万,自己要努力工作多攒些钱来还建房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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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伊始,托口镇的居民们要面对山林耕地减少、果园淹没、当地就业困难、按期归还建房贷款等诸多困难。很多青年人开始选择离开家乡去外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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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新“西海”边,一位老人问身边开车来看涨水的中年人:“这水还会退吗”?那位中年人苦笑了一下说:“这水是财富,放下去就是钱啊。”老人紧锁着眉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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