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对我影响很重要的老师,在美国结构工程师干到35岁然后转的建筑,我那会儿才大二,天真的问过他美国建筑师是不是有更大自由度啥的问题,他说美国结构师最喜欢威胁建筑师的一句话就是: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天钩?可见哪里都一样,结构和建筑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冤家。老师最后不忘提醒我:当建筑师不需要懂结构,但要有结构概念。我想这是对我们这种普通建筑师的很靠谱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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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这个行业有个邪异的标准来评判一个建筑师(或工程师)的天才——脑瘤。米拉内斯Enric Miralles,小沙利宁Eero Saarinen,还有皮特莱斯Peter Rice,就好像碰触到了什么人的脑力无法承受的上帝的秘密。这三位的作品里,结构的设计是完全溶于营造的。
 

米拉内斯一直以他的诗意和昂贵的风格被视为高迪的接班人,有趣的是在他走后,他的遗孀,他的前妻,他的单飞的小弟在作品风格上都或多或少继承他的影响,不难看出,这是因为他的一些手法有很成熟的力学和结构研究。颇有点莫泊桑的《俊友》里玛德莱娜对历任报社丈夫文笔影响的意思。

有知友说上图看不出来所以然,也许是我为了找一张“表现结构”的图片反而缺失了米拉内斯的原味吧,比如拿巴塞罗那这个公园为例,米拉内斯对材料特点,尺寸,力学上的“玩弄”非常的优秀,而这背后是工作室很多的力学实验。

而小沙利宁在世的时候被当时那些动不动主义,哲学的学术派排挤,但是他以当年的计算水平完成出这样的作品:

而正港工程师出身的莱斯也是个妙人。在刚入ARUP时就参与了悉尼歌剧院的项目,在他的自传小说《工程师奇想》中他记录了这个宏大项目结构上所遭受的难题并感叹:建筑师还真是得样样精通啊‘It shows how all-encompassing the talent of an architect must be.'

爪机找了张,略坑爹——悉尼歌剧院结构推敲。

而在后来的蓬皮杜艺术中心项目中,在那两个年轻意大利佬的背后,同样年轻的Peter Rice算是幕后英雄应该不为过, 以这个蓬皮杜的桁架为例,为了削弱这种跨度对桁架截面要求从而导致的视觉上的压力,他设计的是双杆的结构;还有平衡支梁(Gerberett),视觉力学上都非常优美。

莱斯在实现建筑美学的热情上无疑是偏向建筑师的,他甚至因此离开ARUP组建自己的公司,为的是能接手自己心仪但是ARUP认为要赔钱的工程,他曾把结构师身份比作奥赛罗中的伊阿古(Iago),因为工程师会习惯性地阻止一些突破性的设计出现,按他的意思就是满肚子硬货却在建筑业中败事有余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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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牛人的事迹瞻仰完,对于没有’脑瘤‘可能的我们,建筑上结构的实现,归根结底,还是团队的合作。这样的公司很多,但要说整体结构实力对建筑的支撑,我的感觉里一定要提荷兰。

由于自身地理缺陷(海拔低)的荷兰非常看重土木工程技术,强大的拦海大坝式的工程技术也可以牛刀小试在建筑上,一般在街上就会看到很多奇葩的房子在随意的街角冒出来

再比如赫茨伯格在乌德勒支做的这个老音乐厅就是以架设巨型核心筒再悬挂新的观演空间和顶棚的方式来完成,相当逆天。记得当时经过时看到竖起来那货的尺寸,都疯了。更多请点Muziekpaleis Utrecht
(在建)


 

工程示意图

(完成效果图)

正如猪小宝所说,有时候建筑师只是需要明白怎么和靠得住的结构师合作就可以了。但试着并不意味着建筑师就可以哪只2B铅笔闭着眼画几笔就交给自己的铁兄弟。设计推动结构创新,这同时也要考虑新的结构对设计的影响。我在知乎专栏Our Damn Nature (我们生性如此)里吐槽了央视大楼。诚然央视大楼结构的空间化是创新和振奋人心的,但是与此同时我们看到的是建筑室内空间处理上的欠缺,又或者想当然。这是惯性设计语言遭遇新支撑结构时的失语。老辣如库哈斯,也有这样的纰漏。

所以我认为建筑师对结构的态度是:不需要懂结构,但要有结构概念,而这个结构概念应该和设计概念整合在一起。
 


 

 


 

Chilly,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移


 

鉴于今天发生的一件事,使我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上午,有施工方致电告诉我,我所设计的商业楼,其上一个很帅的长达9.3米的外墙长高窗由于在框架梁之外,而结构上并没有设计过梁或挑梁,也没有任何处理,那么,所以,对不起,我们没办法做。房子设计于08年,结构师已离职。协商之后,我把侧墙窗户改大而不得不把这个长窗取消,转头回来就面对这个已被邀请很久的话题,又看到激烈的讨论。我结合实际,说说我自己的观点。

是什么造成今天上午的情况?这是结构的疏忽么?不,一点都不。

原因有二。一是我当时设计时,并未在此处,加强与结构师的沟通;二是,我的结构知识如此残缺不全,导致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需要在此处与结构师沟通。其根本原因,是我的疏忽与无知。

我是一个建筑师,我不太懂结构。自打学校里,那简直就是我的弱项。在工作中,我通过与诸位结构师们的合作,只多知道了一点点。不复习建筑师考试,我可能知道得会更少。我脸红吗?不,我倒不这么觉得。但我深知有必要知道更多。每当我的房子结构有问题,要么是结构师向我提出,要么是我不确定而去找他们商讨,咨询和沟通,最后达成共识。目的在于,在保证结构安全乃至经济的条件下,做出我们共同认为合适或者好的房屋内外效果。这其中相当一部分,我必须作出修改,因为我那点可怜的结构认识会出错,我的结构知识也难免不够用,这时,房子的某个局部甚至整体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为我所设想的那样,所以要么换一个想法,要么继续与结构师商量,求出权衡之法。

房子要能更好地实施,首先靠一枚比较彪悍的结构师,其次我也需要不断提高我的建筑结构认识。前者靠运气和慧眼,后者靠积累和学习。任何一个好房子,或者说让建筑师满意的房子,都需要结构师的理解,配合,努力;也更需要建筑师对结构的尊重。

我不认为,要么就不知道,要么就全知道。这种句式适合学生和搞研究的人,因为这句话,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说完也可以不负责。但绝对不适合从业人员,也可以误导从业人员。

在我完全不知晓建筑结构是怎么一回事、而我又并不是一个初入行者的前提下,与结构师的沟通,首先显示出我对结构的忽视与对结构师最起码的不尊重,更重要的是,也使沟通无法继续。你什么都不知道,沟通什么?你听结构师说行就行,不行就改图好了。而如果你全都知道了,结构师还配合你干嘛呢。

追比圣贤,本是读书人的意愿。我也喜欢用大师的种种故事与生平,教育和启发刚入行的同事。但我们无疑更多的属于技术人员。我们更多的面对的是一线生产人员或未来的生产人员,大师的问题很有典型性,故事性和趣味性,但却往往不具备太多的实际性和教育意义。我们不可以放弃追求和理想,不等于,我们做一切工作都要抱定这样的追求和理想。就像我们可以读马云读乔布斯,我们读他们,是因为我们想更智慧、更宽大,更包容,而不会寄希望于彻底改变我们,因为他们的故事,顶多能够彻底改变我们之中其中一两个罢了。

不管是建筑师和结构师,在工作里,都最终服务于房子。他们务必相互尊重相互配合。只不过,在实际中,情况也许不尽如此。

事实是,在实际工作中,建筑师的结构知识的多与少,往往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建筑师对待结构是否重视、尊重乃至敬畏。相对应的,结构师又是否愿意配合建筑,尽力地找出办法,完成已然被业主认可的某些想法。有了这样的前提,才是真正的合作,才会缔造好一点的房子,双方才会在平等的交流中,得以各自的提升。

如果建筑师和结构师都各执己见,不互相让,甚至争吵不休,那么沟通只能失败;如果建筑师和结构师都觉得自己对于房子才有发言权,自己才是牛逼的,那么配合只能是一句空话。

建筑师往往持有的傻逼观点是:这房子是我设计的,我给业主也汇报过,业主也很满意,造型空间功能都已经定了!不可以改!所以,我才有决定权,请你别这儿不想做、那做不起好不?

结构师往往持有的傻逼观点是:我问你,房子是按什么图施工你知道不?是按结构图懂不!我说做不了就是做不了,你这玩意一整就外挑,就悬臂,坡屋面标高多得出奇,很难算的!你让我累死是不!还有,你到底懂不懂结构?

我调解过很多这样的振振有词,我也见过更多的更为激烈的争斗。一栋房子么,言何于此。不要认为,画房子的时候都有决定权,你必须听我的,我是对的。而当房子完成了,效果不好,则是别人的不是。这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建筑结构乃至水电暖通,都跟这个房子有着无比重要的联系,不可分割。

大部分建筑师其实是不太懂结构的,但显然他们需要知道更多。一个建筑的结构设计,实在太重要了。建筑师对建筑结构的了解,要能了解到50%及其以上,如果还没有,请努力去达到。一个建筑师,结构知识越多越熟练,那么他设计的房子的结构可行性、可控性就更强,最终结构设计与建筑设计的对接性也更强,而他与结构师的协商和配合,也会更顺利,房子的修建,也会更成功。而更重要的是,建筑师与结构师,还应该有更多的了解与尊重,也应该有更多的耐心和沟通。好的施工图设计,一定是不断接近完美的专业配合,而不是建筑施工图很牛,结构施工图同样牛,建筑结构的图加在一起,牛头不对马嘴,那时,牛处何寻?这样的配合和成果,只能给施工和业主带来更多的麻烦、时间与造价,也使得建筑根本就不会成为最初所设想的样子。